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吳斌 上海報道 隨著本周債權人收到俄羅斯美元債券的票息付款，備受關注的俄羅斯債務違約警報暫時解除。俄羅斯有充足的外匯儲備來償還債務，正是美國牽頭發起的制裁引發了一出“人造”的債務違約風險。

而對于美國來說，凍結俄羅斯外匯儲備、將多家俄羅斯銀行排除在環球銀行間金融通信協會（SWIFT）支付系統之外等一系列制裁也會損害自身，在將俄羅斯逼入債務違約邊緣的同時，美元在全球的主導地位也會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

東方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邵宇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采訪時表示，因為美國不斷使用金融制裁，未來更多國家可能會考慮到貨幣的多元化配置，可以跟美元競爭的貨幣包括歐元、人民幣、日元等，預計未來美元的地位會逐漸被削弱。

美國揮舞制裁大棒亦將損害自身

美國此次對俄羅斯的制裁遠超以往，先是牽頭將部分俄羅斯銀行踢出SWIFT，之后又祭出超乎市場預期的大招，俄羅斯央行外匯和黃金儲備約半數遭到凍結。

3月13日，俄羅斯財政部長西盧安諾夫表示，由于西方制裁，俄羅斯央行約6400億美元的黃金和外匯儲備中約3000億美元被凍結，占到了俄羅斯國際儲備總額的將近一半。

但美國這種攻擊主權國家儲備資產的做法勢必會影響信譽，推動其他國家分散風險，重新思考應當將國家儲備存放何處。

摩根士丹利外匯和新興市場全球主管James Lord表示，自從美國及盟友宣布凍結俄羅斯央行的外匯儲備以來，其他央行現在可能會擔心他們的外匯儲備并不像他們曾經認為的那樣安全，并開始分散美元儲備，進行多元化投資，這可能會影響以美元為基礎的國際金融體系。

具體來看，截至去年年底，全球央行外匯儲備總計達到12.83萬億美元的天量水平，過去20年來增加了11萬億美元。這些外匯儲備多數以美國及歐洲政府票據及債券形式持有，美元占比近60%，歐元占比約20%。

西方對俄羅斯的制裁表明，一國央行積累的外匯儲備并不保險。鑒于巨額外匯儲備可輕易被凍結，前高盛全球經濟學家Jim O’Neill表示，這可能導致部分規模較大的新興市場更認真思考改革和開放國內市場，推進自由化并遠離以美國為中心的體系。

在美國動輒揮舞制裁大棒的同時，自身也會不可避免地受到損害。

在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所副研究員許文鴻看來，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由美國主導建立了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政治體系和以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美元霸權為支柱的世界經濟金融秩序、價值鏈、產業鏈。如今，美國憑借霸權力量在不斷地損害二戰后世界政治經濟體系的根基。近年來，凍結別國央行資產的事情多次發生，如英國凍結委內瑞拉黃金、美國凍結阿富汗70億美元的資產，此次，美國又凍結俄羅斯央行3000億美元的資產。

許文鴻強調，美國凍結俄羅斯央行資產的舉動，將對美國金融市場的信譽造成嚴重的損傷，是對戰后國際金融秩序和金融體系的嚴重傷害，這些舉動的反噬和后果將逐漸體現出來。

未來去美元化進程或加速

從短中期來看，美元在全球的主導地位仍將延續。美國財政部長耶倫表示，美元不會因為對俄羅斯的制裁行動而失去其全球主要儲備貨幣的地位。“我認為美元眼下不存在任何有威脅性的競爭，而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也不太可能出現。”

對此邵宇表示，雖然美元的地位現在看起來還比較穩固，但如果美國任意凍結主權國家央行的外匯儲備，長期肯定會損及美元的地位。

瑞士信貸集團利率策略師Zoltan Pozsar也警告稱，阻止俄羅斯獲得其外匯儲備的制裁可能會使其他國家遠離美元。“自1971年美國總統尼克松宣布美元與黃金脫鉤以來，我們還從未見過類似的危機。在當前的這場危機結束后，美元應該會顯著走弱。”

從長期來看，美國濫用金融制裁措施將推動一些國家加速去美元化，削弱美國的金融主導權。

俄羅斯央行數據顯示，2021年俄羅斯央行已經將美元儲備削減至全部儲備規模的16%，遠低于四年前的逾40%。此外，截至2021年年底，俄羅斯僅持有39億美元美國政府債券，遠低于2010年的1760億美元，如今美債持有規模僅相當于2010年時的2.2%。

印度也正在探索建立盧比-盧布貿易支付機制，以支撐印度繼續向俄羅斯出口物品、購買俄羅斯的能源和其他商品。印度還和俄羅斯達成了采購300萬桶原油協議，將于5月份交貨。

此外，近期有知情人士透露，沙特阿拉伯正討論將其向中國出售的部分石油以人民幣計價。若最終成行，此舉將削弱美元在全球石油市場的主導地位。沙特每日出口原油約620萬桶，即便是將其中一部分原油的計價從美元換成其他貨幣，也將是意義深遠的轉變。

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加里·赫夫鮑爾認為，美國濫用金融制裁、肆意揮霍造成財政赤字大幅擴張，以及其他儲備貨幣地位的提升，都會對美元的現有儲備貨幣地位構成挑戰。

有券商分析師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西方對俄羅斯的制裁是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事件，以前從未有大型經濟體遭遇如此大規模的制裁，一些國家會愈發感覺到不安全，這也將加速去美元化的進程。

對于未來，Lord預測，凍結俄羅斯央行儲備資產和SWIFT制裁可能會鼓勵一些國家探索替代支付系統，或者尋求擴大以本幣結算的雙邊貿易，最近的事件可能會成為金融體系向“多極世界”轉變的加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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